9月11日15时许,北京南四环石榴中心总部顶楼的会议室里,30多家媒体已悉数到场,正等着石榴集团董事长崔巍出现。
这是石榴集团成立近三十年来,崔巍第一次公开面对媒体。为了一睹这位神秘地产老板,媒体们来得十分准时,反倒显得主角迟到了。
15:25分,崔巍在律师的陪同下走进会议室。
初见本人,与其他地产老板有着极大的反差,没有老板的气场,更似学者,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奢侈品。最显眼的,是挂在胸前那个橘色吊带的工作牌。
他身着灰色衬衫,因为螺旋织法被光照后显出暗格,没有打领带,一排白色纽扣变成了唯一的装饰;黑色皮带将咖啡色的休闲裤捋得板直,上脚的黑色皮鞋一尘不染。
一落座,他就坦言,“昨晚一夜没睡,写了一个稿子”。于是,一封陈情书,就这样展现在桌面上。
他开始强调自己有点社恐,不想站在聚光灯下。石榴集团内讧八十多天的时间里,仅桑春华一方开过几次小型的媒体发布会,而崔巍像消失了一样。他说,“这是一个做企业的人的胆小和怯懦。”
在发布会中途,他情绪一度失控,上演了“双腿下跪,双手捶地”的名场面。
崔巍首次露面
第一次站在公众面前的崔巍,刚开始还有点局促。
他表达了无奈,“我个人一直想隐忍,不想卷进舆论场、口水仗之中,但是现在的局面已经完全影响了企业的商誉,躲无可躲,忍无可忍。”
这一“内讧”事件,始于6月21日。崔巍以一纸通知,停止了桑春华以及李广田、丁庆蔚、杨玉凤等四人全部工作权限,此后桑春华以回函应对,声称崔巍故意捏造事实、无权以个人单方通知的方式免去其在石榴集团的职务。
石榴集团“内讧”问题曝光,对外舆论不断发酵。而桑春华屡次对外发声,亦将崔巍置于舆论高地。
崔巍此番露面,想要呼吁桑春华以法律为武器保护和争取自身的权益,而不是以通过打口水仗等方式进行胁迫。
在这次发布会之前,崔巍也做了一些准备。
其中包括,成立石榴集团新一届董事会。8月14日,石榴置业的工商登记发生了变化。林新武退出,新进入缪毅、祝艳华、叶俊超、徐振峰和郑立平,前4位为董事,后者为监事。
新董事会成立翌日,崔巍干得第一件事是,“同意自2023年6月21日解聘桑春华的公司经理职务”。
另外,他也搜集了桑春华扰乱公司经营的几点证据。诸如鼓动公司员工罢工,纠集社会人员抢夺北湖壹号等公司资产,向金融机构散布言论,要求抽贷迫使公司暴雷。
其中,关于金融机构对石榴集团的抽贷,或许是崔巍露面最为关键的原因。八月初,兴业银行向石榴集团及北京石榴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崔巍及桑春华发来告知函,要求在2023年8月12日前,将18亿贷款本年度剩余应还本息金额7400万元存入监管账户。
否则,兴业银行有权宣布全部贷款提前到期,并追究借款人及担保人违约责任。据悉,上海银行和浙商银行也准备行动了。
崔巍称,桑春华以金融机构断贷、抽贷威胁,以此作为谈判的筹码。
但崔巍声称绝不妥协:“假如由我们实际的净资产覆盖不足而给各家金融机构带来真实损失的话,我会从石榴中心22楼跳下来”。
他更是喊话:“桑春华,你有什么胆量跟我叫板,我告诉你,我写好遗嘱,以我的生命做信誉担保”。
崔巍的情绪已经开始失控,言语激动。
愧对创业兄弟
崔巍的激动不难理解。石榴集团正处于关键时期,如若不能迅速赢得地方政府们、金融机构们的支持,石榴集团将会陷入流动性危机。
整场发布会,他对员工们、供应商们、地方政府们、开发商甲方们多次道歉,“既抱歉又丢脸”,态度诚恳。
“最近冠以石榴集团的新闻占据了大量的公共舆论资源,刷低了各种社会伦理底线。”舆论危机,已经到了不能忽略的地步。
崔巍描述创业的艰辛,强调自己性格社恐,不擅长对外交往。甚至连自己“抠”的性格特点,都点了出来。
“我崔巍在北京的地产市场中是最低调的,甚至被别人嫌弃为抠、穷酸,所有地产圈的老板都知道我们当年是靠着像讨饭一样的艰苦奋战做起来的。”
他叙述着过往,说自己是“一个当过老师的人,一个当年的穷孩子,一个至今都对所有奢侈品无感的人,一个被同行戏说北京最抠开发商的人。”
将自己完全展示在大众面前,目的很明确——取得大众的共情、支持。更重要的是,以承担责任的决心扭转舆论危机,向外表示石榴集团仍有生存空间,未来仍有前景。
讲起过往的奋斗瞬间,崔巍开始有些抽泣,最终情绪失控,对着摄像机,双腿跪地,双手捶地,真是戏剧性的一幕。
他解释,过去80天没有出现,感到自己的胆小和怯懦,不想站到舆论风口,不想站到聚光灯下,就想做好公司。
“作为华美-K2-石榴的投资人、创始人、董事长、法人、大股东,必须站出来承担责任了,必须要整治公司乱象。”崔巍表示。
扭转舆论是当务之急,崔巍急着展现石榴集团仍然健康。目前,石榴集团总资产600亿左右,有息负债120亿以下,“这是一个十分健康而又良性的地产公司。”崔巍表示日后会一一上门拜访金融机构,桑春华所做的所有承诺和约定,也会无条件履行。
崔巍透露,石榴集团短债在20%以下,还有很多固定资产。数据显示,2022年末,石榴置业剩余可售面积173.37万平方米,而其中,商办项目货值占比约50%。
但资金压力确实较大。2022年末,石榴置业负债总额493.83亿元,负债率73.4%。其中,有息负债总额170.77亿元,短期有息债务19.2亿元。
与此同时,货币资金28.64亿元,一旦触发债权提前回售机制,石榴置业在手资金便不足以还债。
而金融机构的态度,决定了石榴集团能否正常经营。崔巍恳求金融机构,“看在我们还是难得几家资产优良、覆盖率足、从未违约的民营地产公司的情分上,给我们一如既往的支持,让正常贷款可以延续,正常交易可以完成,不要让我们死于一场无妄的舆情之灾。”
这场发布会,为了感谢跟随打拼的兄弟们,安抚金融机构而开。
各执一词
崔巍与桑春华之间,各执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难以知晓真相背后谁对谁错,但从这场“内讧”当中,可以窥得一些关于石榴集团创立的故事,以及运营转变的节点。
崔巍首次以个人视角,对外讲述更加详细的创业故事。
他曾经是一个地理老师,26岁才开始创业。
于1994年4月,石榴集团起步于南京新街口洪武路一幢住宅楼的6楼,干的是房屋中介业务。直到1997年,石榴集团完成资本原始积累,进入迅速扩张期。
崔巍与桑春华结识于1998年。彼时,20岁的桑春华入职石榴集团,职位是中介店员。
2001年,石榴集团进入北京市场之际,桑春华作为公司的销售经理一起进京。崔巍强调,直到此时,桑春华依然只是公司的一名员工。
当时石榴集团的销售代理业务发展如火如荼,崔巍决定将销售代理业务进行股份化改造,将销售代理公司一部分股份无偿赠予桑春华。
“无偿赠予,桑春华在取得公司股份的过程中没有投入过一分钱”,崔巍又强调了一遍。
按照崔巍的说法,他把桑春华当成最好的学生,就像曹云金之于郭德纲。他撇清了桑春华作为公司创始人的身份:“只是师徒关系,并非共同创始人”。
因此,他跟桑春华之间,“不是分家,而是公司治理权的变化”。只是从股权架构来看,石榴集团由崔巍持有58%股权,桑春华持有42%股权。
崔巍表示,这不是股东内讧,不存在所谓的“抢公章”、“抢资产”、“闹分家”的宫斗戏码,这是一场严肃的、依法依规的公司治理权的调整和捍卫。
但根据桑春华此前所言,其作为初创股东的身份是确认的,当时去北京之前,两人合作挣了1000多万元,崔巍算是带头大哥。桑春华也不认可和崔巍之间是学生和老师的关系。
至于分家一事,桑春华提过多次。
桑春华当时说,想要“分家”的原因,主要是于2012年-2016年那几年,崔巍负责企业投资决策、部分项目工作拓展,但投资上海商办项目、举牌首钢股份等种种操作失误,让他对集团失去了信心。
但崔巍给出了两人产生分歧的不同说法。
2014年之前,桑春华分管销售代理业务。2014年以后才开始介入地产公司的招投标管理工作,到了2016年,桑春华担任总经理,全面掌管石榴集团的开发业务,而崔巍本人开始转型科技研发、战略投资等创新业务。
只是桑春华担任总经理三年零五个月之后,崔巍收回了桑春华总经理的职位,主要原因包括四点:桑春华外部个人债务、高管团队开始亲属化、内部管理混乱、外部的市场商誉受损等。
当时,公司重大的项目决策、合规管理已经完全将崔巍排除在外,“作为企业的实控人、董事长、法人,我已经感觉到高度的潜在法律风险。”
另一值得关注的点在于,崔巍透露,桑春华于2018年3月提出要将他个人的部分股份转卖给崔巍,以处理个人债务问题。
时间线上面,桑春华于2020年左右提出石榴集团上市事宜,他认为,“可能通过上市也找到了解决问题的路径,上市后如果想退出,卖股票不就完了”。但最终上市亦未果,于2022年的1月30日,桑春华首次将“分家”的事情摆上了明面。
背后这一切,是否有关联,亦无从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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